雷竞技RAYBET“真不行,老师。”男人的态度瞬间强硬起来,“我们自己孩子,我们心里有数,就不劳您费心了。”
杭秀芝怎么也想不到,几天前还和她热情打着招呼的街坊,会成为她平静生活里,第一道冰冷的裂痕。
杭秀芝骑着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旧自行车,穿过镇上唯一一条像样点的主街。
街两边的店铺都醒得早,包子铺的热气混着豆浆的甜香,勾得人肚子里的馋虫直叫唤。
杭秀芝捏了下车闸,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,她笑着点点头:“是啊王婶,您生意好。”
“就那样,混口饭吃。”王婶一边麻利地给人舀着豆腐脑,一边冲她喊,“晚上没事过来坐坐,我给你留块热豆腐。”
在榆泽镇,她不是什么外来人,她是“杭老师”,是街坊邻里口中那个一个人过日子、心善、对学生顶好的教书人。
丈夫是跑长途运输的,五年前出车祸没了,留下她和一套镇上的小房子。没孩子,倒也省了许多牵挂。
房子不大,两室一厅,被她收拾得一尘不染。墙上还挂着她和丈夫的结婚照,照片上的男人笑得憨厚,露出一口白牙。
她关掉手机,揉了揉酸涩的眼睛,听着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叫,感觉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。
特别是在这种万籁俱寂的深夜,那种感觉就像潮水一样,慢慢地,慢慢地,要把她整个人都淹没。
孩子们追逐打闹,说话声、笑声、书本掉在地上的声音混在一起,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。
杭秀芝站在门口,看着这热闹的景象,心里那点昨晚生出的孤单,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。
他很安静,安静得几乎没有存在感。别的男孩子下课疯跑的时候,他总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,低着头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他不爱说话,也不跟同学玩,成绩中等偏下,作业倒是每次都交,就是字写得歪歪扭扭,像一排排被风吹倒的篱笆。
父母在镇上开了个小饭馆,忙得脚不沾地,根本顾不上他。平时都是跟着奶奶过。
他奶奶年纪大了,耳朵有点背,人倒是和气,就是思想老派,觉得男孩子嘛,调皮捣蛋不读书,将来有力气干活就行。
童建军人高马大,说话嗓门也大,身上总有一股油烟味。每次杭秀芝跟他反映童浩在学校的情况,他都显得很不耐烦。
“男孩子,不就是这样吗?饿不着冻不着就行了。等他长大了,自然就懂事了。”
有一次,她看到童浩的衣服袖子破了一个大口子,就趁着午休,把他叫到办公室,用自己带的针线,笨拙地帮他缝好了。
孩子的眼睛黑亮黑亮的,像两颗浸在水里的黑葡萄,里面有惊讶,有感激,还有一丝她看不太懂的怯懦。
从那以后,童浩虽然还是一样沉默寡言,但偶尔在走廊上碰到杭秀芝,会飞快地喊一声“杭老师”,然后又低下头,匆匆跑开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,然后传来老太太含混不清的声音:“啊……对,对。孩子昨天晚上有点发烧,我寻思着让他今天在家歇一天。”
“不碍事不碍事,小孩子嘛,感冒发烧是常事。我给他吃了点药,睡一觉就好了。谢谢老师关心啊雷竞技RAYBET。”
“哦,杭老师啊。”童建军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,“还没呢,昨天烧了一天,今天早上还是烫。我让他妈带他去诊所了。”
“就街口那家呗,还能有哪家。医生说就是普通感冒,让回来多喝水。没什么大事,老师你费心了。”
她站在讲台上,看着下面一张张稚嫩的脸庞,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空座位。
“刘医生雷竞技RAYBET,我跟您打听个事儿。”杭秀芝走到他跟前,压低了声音,“今天早上,是不是有个叫童浩的小男孩来看病?他爸爸带着来的。”
“童浩?没印象啊。”他说,“今天一上午就没几个病人,更别说小孩子了。我这儿一早上就没接待过十岁以下的孩子。”
她站在街口,看着人来人往,第一次觉得这个她生活了这么多年的小镇,是如此的陌生和冰冷。
好不容易熬到放学雷竞技RAYBET,她第一个冲出办公室,骑上那辆破自行车,朝着童浩家的方向骑去。
童建军正坐在一张桌子后面算账,他老婆,一个看起来很瘦弱的女人,在旁边擦着桌子。
“我路过,顺便来看看童浩雷竞技RAYBET。”杭秀芝把自行车停在门口,走了进去,“他好点了吗?”
“哎,别!”童建军一步拦在她面前,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,“老师,他刚睡着,您这一上去,再把他吵醒了。孩子病着呢,得多休息。”
“真不行,老师雷竞技RAYBET。”童建军的态度强硬了起来,“我们自己孩子,我们心里有数。就不劳您费心了。”
杭秀芝看着他们俩,一个强硬,一个懦弱,像两堵墙一样,把她和楼上的那个孩子隔绝开来。
“那好吧。”她点了点头,心里却是一片冰凉,“那你们好好照顾他,如果烧得厉害,一定要送大医院。”
“我……我奶奶让我来的。”童浩的声音又轻又虚,像蚊子叫一样,“她说……不能再耽误学习了。”
杭秀芝心疼地拍着他的背,等他缓过来了,才柔声问:“童浩,你告诉老师,你到底哪里不舒服?”
“浩浩,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,你别怕。”她蹲下身,平视着他的眼睛,“告诉老师,到底怎么了?”
“老师……”他终于开口了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我……我胸口好痒……好疼……”
“有……有虫子……”童浩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,“有好多虫子……在我肉里爬……”
“别怕别怕,那是生病了难受,不是真的有虫子。”她一边安慰他,一边伸手去摸他的额头。
她只能不停地安慰他:“别怕,浩浩,老师在呢。我们马上去医院,让医生把虫子都赶走。”
杭秀芝也顾不上解释,急切地说:“医生,他一直说胸口疼,说有虫子在爬,您快给看看吧。”
她深吸一口气,走上前,用尽了毕生最温柔的语气对童浩说:“浩浩,别怕,老师在呢。”
“那……让老师看,好不好?”杭秀芝的声音在微微发颤,“老师帮你看看,那些坏虫子是不是都藏在衣服里。我们把它找出来,扔掉,好不好?”
杭秀芝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,所有的声音、所有的动作,都在她眼中褪成了黑白色。
旁边的医生察觉到她的异样,探过头来问了一句:“怎么了?杭老师,到底是什么……”
她甚至没有去想该打给谁,只是凭着本能,找到了那个她认为此刻唯一能解决问题的人——学校的校长。